黃亞歷導演的《日曜日式散步者》中傾斜的構圖、沒有臉的人物、穿插的日文詩、動亂的時代背景再加上歐洲現代主義繪畫,拼貼組合成一部台灣日治時期風車詩社的歷史殘影紀錄片,藉由這些拼貼,我們似乎可以模糊的捕捉當時歐洲現代主義傳入東亞的情形,以及在日本統治之下台灣風車詩社創作的詩句彰顯出什麼樣的時代狀態。說是「模糊的捕捉」並不為過,這些零碎式的影像並非可以令觀眾產生清楚的歷史脈絡,而是依稀的給出對風車詩社的好奇、對東亞現代主義的疑問,如果說1930年代的左翼文學是場台灣鄉土、民族與日本殖民的對抗,風車詩社則是另一個令人醉心的旁枝,他們的詩就像是灑在台南悠遊漫步的人身上和煦的午後陽光。
講座一開始,日本學者嚴谷國士先從歐洲的現代主義開始談起,歐洲的工業革命、現代化都市的建設,堪稱是一個科學與理性當道的時代。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歐洲殘破不堪,西方對科學理性引發很大的懷疑,科學似乎發展成某種殺人的武器,達達主義、超現實主義等反對理性、反對現有藝術、反對民族主義、反對戰爭的現代主義思潮開始盛行。這波思潮來到日本後,因為日本在中國與俄國的戰爭中都是戰勝國,獲利良多,文明思想並沒有崩壞過,反而建立起擁護科學、尊崇理性、追求現代化的現代主義,而這波由西方而來卻發展出自己特色的東亞現代主義,也從日本逐漸影響台灣。
台灣文學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之下,也產生了自己獨特的面貌,陳允元教授接力說明台灣的文學發展,日治時期由賴和與楊逵為首的「台灣新文學運動」,希望以小說啟蒙社會大眾,致力於關注鄉土、批判時事的左翼文學為大宗。但不容忽視在《日曜日式散步者》中所提及的風車詩社,風車詩社是由從日本回來的台灣留學生組成,吸收日本的文學與生活思潮,以日文創作,強調文學的純粹性,又融入台灣文化。詩被視為是一種意識方法,非現實地將現實變形,非真理地將真理變形。詩人楊熾昌寫下「詩人準備了銳利的指甲,宛若搔著水泥牆壁般從現實摳下其結晶體的詩」,在某種追尋理性與現代化的社會脈絡下,風車詩社的詩彷彿是一種對現代主義的抒情式書寫。
黃亞歷導演藉由「風車詩社」去拼湊摸索當時台灣現代主義的歷史碎片,回溯日治時期的社會風土民情,反映了西方現代主義從法國到日本、再到台灣的文化移動路徑,也折射出這種思潮進入東亞後,當地創作者的面對與回應。《日曜日式散步者》中把文學、影像、美術進行拼貼與蒙太奇,捕捉星叢式現代主義的某種共時性,企圖鬆動歷史的時間軸,期望能夠互相的對話,並思考如何進入當代。
撰稿人:陳思宇